我现在十分怵头喝酒的。主要原因就是我的酒量太小,而我们的酒文化又是以豪饮为美德。涉足酒坛,如果只做小口啜饮,大家几乎就可以认定你为“不实在”或者“没能耐”了。这么沉重的两顶帽子,一般人又怎么担当得起。
* H9 y; G7 U- [ 现在的酒场很讲规矩。本桌的核心人物不到场,其他宾朋一般都要瞅着满桌的菜不能动筷,否则很可能被大家在肚子里认为“没出息”、“馋”或“没见过世面”。核心到场后,简单寒喧才可开筵。第一个节目叫“三怀过后尽开颜”。敢在此处借用主席诗词,喝起酒来自然就有主席诗词的气魄。满满三大杯啤酒或三杯白酒必须一次喝完,洒场气氛迅速升温。第二个节目叫做“打圈”。每人都要顺时针或逆时针与在座各位,分别喝上一杯,一圈下来酒场温度又上了一个层次。第三个节目,便是“自由发挥”。随便找上个借口,便可以拉上几个人喝上几杯。比如,同过学、同过事,甚至老家都在一条河的沿岸也能借口喝酒。如此自由地排列组合下来,想不喝多了都难。最后的节目是“满堂红”。还是要由核心站出来,举杯致词,每个人都要一饮而尽。
$ e, s4 P7 T+ D+ i; L5 f3 ^6 T1 p 现在的酒场很讲纪律。如果有人想以迟到减少喝酒,就会有人站出来要求你“自裁”,即独自喝上三大杯,以示处罚。如果向人敬酒,自己必须要干以示敬意。反正不能让你得便宜。有一回,我的一位好友打圈到最后时刻,已经成了强弩之末,稀里糊涂地竟要与最后一位只喝半杯,偏偏这人又是位领导,这还得了!你与其他人喝了一整杯,和领导喝半杯,莫非与领导大人要“半心半意”!立即遭到公众的一致炮轰,于是这位朋友只能现场受罚,两怀罚酒下肚之后,便捂着嘴向洗手间冲去!4 F/ z- d r* F1 ]
如果把酒喝到了这个地步,也就很难有乐趣可言了。现在想想,倒是上学时喝酒很有些韵味。我初中毕业后就读于一所非著名中专,那时学生如果胆敢喝酒,就要给上一个警告处分的,并要记入档案的。因此,喝酒只能是一种地下行为。学校越是管得严,倒是觉得对喝酒有一种渴望。每年中秋节,我们都是在学校度过的。这天,学校破天荒地准许学生可以不上晚自习。这就为我们集体喝酒创造一个绝好的机会。偏偏我们宿舍的八位男士没有情种,寂寞难当之际,喝酒的倡议自然是一拍即合!在宿舍公开喝酒是绝计不敢的。于是我们八个人分期分批溜出学校。由老大掌管凑的八十元钱,先到附近的副食市场买上几盘凉菜,还在商店里买了两瓶高度二锅头,老大说在这样办比在饭店消费至少要省出十多块。老二是个十分老谋深算的人,他提出学生科的几个老师也都出了学校,如果老师把我们堵在饭店,那就全军覆没了!踌躇之际,老大果断决策:远征!于是八人提菜拎酒步行十多华里,找了一个十分僻静的小店,方才感到安全。老板一见八个血气青年喝酒竟然自带酒菜,当时脸色怪异。听了老大专找价格最低的菜点,更是多云转阴。不过,小店的菜倒是上得很快。那时喝酒根本没有什么规矩和纪律可言。盘子刚刚落到桌面,八双筷子立即争先恐后地挤了进来,桌面之上只听一片吱吱噜噜的咀嚼声。如此两轮争夺下来,一盘子炒菜就剩下些菜汤了。等大家的馋欲得到一定程度缓解后,大家开始喝酒。这个过程是极为自由的,几乎是没有谁敬谁、打圈之类的问题,不过越是自由大家越是抢着喝,没到二十分烈性两锅头全都干完了。老大面色微红,声音显然已比刚来时高了八度:“老板,再上两瓶!”老板慑于八个酒徒的暴力倾向,马上友好起来。两瓶二锅头立即送到。最终还是以八个人、四瓶二锅头、一箱沧啤的战绩结束战斗。回学校的路上,大家的兴致到了顶点。老大和老二向来貌合神离,今天居然还出奇亲昵地相互搀扶而行,边走边唱,边走边笑,最后一同跌进路边的污水沟里,二位老兄竟然谁也爬不出来,只得抱头痛哭,着实成了患难兄弟。已经是十四五年前的事了,当年的一位老兄已经率先做古,可那场景仍是历历在目。# p9 A7 ^, l: ^: b( |( o, H
古人云:“何以解忧,唯有杜康”。我非常同意这个观点,如果在自由自在的气氛下,别管菜肴优劣,畅快淋漓地喝上一顿确实是一桩快事。哪会有怵头之说!至于菜根谭所谓:“花开半开,酒喝微醺”话说,不必管他! |